二十六岁时,沃克以种植园主的身份来到了萨摩亚群岛,他是德国占领期间居住在塔卢亚岛的为数不多的白人之一。那时,他对当地人已经有了一些影响力,德国人让他做了行政官,在这个位子上他一坐就是二十年。当岛屿被英国人夺取后,他的地位更加稳固了。这一不小的成功是马金托什对他感兴趣的另一个原因。
但是两人迥异的性格使他们不能做到亲密无间。马金托什其貌不扬、动作笨拙,长得又高又瘦,胸部狭窄,肩膀拱起,脸色发黄,脸颊深陷,眼睛大而忧伤。不过他极好阅读,当他的书籍运抵后,沃克来到他的宿舍看了看,然后对着马金托什用嘶哑的嗓音大笑起来。
“你带这些垃圾到这里干什么?”他问。
马金托什的脸变成了深红色:“你觉得它们是垃圾,我很遗憾,我带书来是因为我喜欢看。”
“你说你有很多书在路上,我想可能会有些我想看的,难道没有侦探小说吗?”
“我对侦探小说不感兴趣。”
“那你就是个不可救药的傻瓜。”
“你这么想我很高兴。”
每个邮包都给沃克带来一堆期刊类文献,还有新西兰报纸和美国杂志,马金托什对这类时效性出版物根本不屑于去读,这令沃克感到恼火。他对马金托什空闲时间看的那些书没有一点儿耐心,他觉得他读吉本的《罗马帝国衰亡史》和伯顿的《忧郁的解剖》不过是摆摆样子罢了。因他从未学会管住自己的嘴巴,所以在评论起他的助手时总是口无遮拦。马金托什开始审视起这个人的真实面目,在他粗鲁、热诚的外表下面,他看到了让人痛恨的粗俗和狡诈;另外他自视甚高、飞扬跋扈,不过奇怪的是,他的个性中带着一种羞涩,这让他一点儿也不喜欢性情上不能与其相契的人。他会天真地根据别人说过的话来判断他们,如果话语里没有咒骂、没有下流——他自己的话里尽是这些东西,他就会满腹狐疑地看着他们。晚上两个男人会打打皮克牌,沃克牌技糟糕,却又颇为自负,赢了便扬扬得意,输了就乱发脾气。偶尔几个种植园主和商人会开车过来打桥牌,在马金托什看来,这个时候沃克的性格更是暴露无遗。他打牌时全然不顾自己的本家,出牌时吵吵嚷嚷,跟人争论不休,仅是嗓门儿就足以斩杀对家。另外,他不断地悔牌,这么做的时候,他一边讨好对方,一边嘀嘀咕咕:“哦,你不能让一个几乎看不清东西的老人吃亏。”他确信他的对手会认为让他一把也无妨,至于要不要坚持游戏规则,他们都无所谓了。马金托什用冷淡、轻蔑的眼神看着他。打完牌,大伙会抽抽烟斗,喝点儿威士忌,这时他开始讲故事了,满腔热忱地讲起他的婚姻——讲他在婚宴上喝得酩酊大醉,结果新娘跑了,从此再也没有见过她。他曾跟这个岛上的女人有过无数的“奇遇”——都是些老生常谈、污秽不堪的经历,但他讲得豪气十足、妙语连珠,让本来不屑一顾的马金托什颇受冒犯。这是个缺乏教养、耽于声色的老家伙。而在沃克眼里,马金托什是个可怜虫,因为他竟然不知道分享自己的风流韵事,众人都醉了,只有他一个还保持着清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