鸡叫头遍了,露水下来了,眼皮打架了,可舍不得走。屋内仍没有动静。月到中天了,槐树枝枝透出模模糊糊的银白。地上,却又印下了深深浅浅、浓浓淡淡的黑影。只一阵凉风袭来,牙齿碰得咯咯响。间或有一两声狗叫,也知离得遥远,却还兀自打个哆嗦。终于,忍不住,小心用舌头舔破那层红纸,把目光伸进去,也只见一堆混沌的黑。好不易等到了一团黑影的移动,忙把脸贴上去……但终于没有听到阳阳壮壮的“嗯嗯”,“哼哼咛咛”的呻吟,“吱吱呀呀”木床的哀痛,“呼呼哧哧”的人的喘气……又良久,忽有一声音破窗而出,忙支棱起耳朵,却听见三勇如雷的鼾声。只等得东方现出鱼白,太白星失了光明,便怏怏地散去,嘴里抱怨着:“日他娘,三勇肉头一个。”
周德仁家的房子在八里岗一直体面了二十几年,后来梁三勇家硬是盖了一栋小楼,红砖的光辉才渐渐消逝。
他跟前还剩一儿一女,儿子叫大兴,今年刚过十岁。院子西边有棵大榆树,下面一群黄蚂蚁正在搬家。他把半杯滚烫的茶水泼了过去。他入迷地看着黄蚂蚁翻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