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小姐道:“不用说了,现在我改变了计划,还是坐船走了。无论怎样拥挤,一只船总可以容纳千儿八百人。在许多人中,再挤进一两个人去,决没有什么困难。这个年月,没有别的话说,无非是钱倒霉。我想多花几个钱,把那登记到了号数的人,运动他让出一张票子来,总可以办到。
明天,我就去开始走这条路。”玉贞道:“那不容易办到吧?在轮船公司登记到了号数的人,都煞费了熬等的工夫。现在票子要到手了,他岂肯让给你?”李小姐笑道:“天下事,有一利就有一弊。登记着号码,挨次买船票,好像是说,谁也不能占便宜了。可是有这种人,他入川不入川,根本没有问题,这就把自己所得到的票子转卖给别人。假如他一家有四五口人的话,这四五张船票全转卖了,总可以从中弄百把元。有这一百元,在宜昌乡间住着,不又可以过个把月了吗?倘使这条路走得通的话,再去登记,再弄一回钱,也就当是一种商业了。”玉贞道:“真有这种事吗?”李小姐道:“我有一个女朋友,就是走这条路子去重庆的。”玉贞由她自己床铺上,调到李小姐床上来坐着,将手握了她的手道:“那么,我们明天一路去想想办法吧。”李小姐对于她这个提议,默然没有表示,微微地皱着眉。玉贞道:“这件事,你不愿意和我合作吗?”李小姐微微地摆了两下头。玉贞看她是怀着很重的心事,也不便去追问她。因道:“这并非是向轮船公司打主意的事,总好想法子,我也可以去撞撞木钟的,我们明天分途进行吧。”李小姐还是抱着膝盖凝想,把事情想出了神,随了玉贞这话,微微点了两下头。玉贞自己也感到无聊,只好回到自己床铺上悄悄地睡了。到了次日早晨,李小姐还是先她出舱走了。玉贞有她在舱里,还有个不甚关切的人,可以说说些同感飘零的话,现在一个人守着舱屋,就十分的寂寞。是不是上岸去想办法呢?自己问自己,自己也不能够答复,这分外是加上了一层苦闷。这就回想到冯子安这个人虽然是讨厌,现在除了他,还没有一个可以切实帮忙的人。他既来纠缠,就利用他出出力,好在自己是把他肺腑看穿了的人,也不至于上他什么当,料着他今天必然来的,且等了他来,探探他的口气,果然他有船票,就拿他的船票到了重庆再说。如此地想着,倒有一天不曾上岸。